【探索12】你所不知道的「熱帶醫學」

■熱帶疾病屬於風土疾病？只存在於熱帶地區？答案會讓你意想不到。

撰文｜張思遠

殖民擴張與熱帶醫學
希波克拉底典藉《Airs, Waters, Places》提及到水土跟人類健康的關係，以及應對之策。過去歐洲殖民主義者為了拓張版圖，深入熱帶地區，瘴氣、酷暑，加上霍亂、瘧疾等傳染病不斷爆發，軍隊因此難以涉足、士氣低落，使殖民活動裹足不前，問題的解決具有迫切性，因而促成熱帶醫學的誕生。早期的熱帶疾病理論對於這個現象見解不一，有的歸因於氣候環境落差過大，認為生於溫帶的歐洲人進入熱帶地區，難免會水土不服；也有認為熱帶地區過量的太陽輻射會使來自高緯度地區的白人容易致病；另外，溫暖的氣候令人散漫，豐饒的土地使人懶惰，缺乏運動加上四周彌漫著瘴氣，更容易致病。

萬巴德(Patrick Manson)在1866年畢業於蘇格蘭鴨巴甸大學，取得醫學博士學位，同年到台灣擔任海關醫官，後來調任廈門，在 1883年前往香港繼續行醫，並擔任香港華人西醫書院的首任院長，退休後回到英國，擔任了海員醫院的主治醫師以及殖民部醫學顧問，更於1899年創立倫敦熱帶醫學校。他致力於熱帶醫學臨床研究，尤其對於象皮病與瘧疾的研究有重大突破，開創了昆蟲病媒的學說概念，並且培養出很多優秀的學生，其中包括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Ronald Ross，因而被後世人譽為熱帶醫學之父。

熱帶疾病研究－象皮病
萬巴德在廈門任職期間，當地爆發了象皮病(elephantiasis)，病人症狀表現為下肢腫大而且皮膚粗糙，猶如象腿一般，因而得名，除此以外，有些病人甚至還患有乳糜尿(Chyluria)，尿液混濁如乳汁，還有一些病人只有乳糜尿卻沒有象皮病的症狀，因此，象皮病與乳糜尿究竟是同一疾病所呈現出的不同性狀，還是兩種不同的疾病，醫學界對此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認為象皮病與乳糜尿是同一種疾病的兩種臨床表現的有英國醫師Henry Vandyke Carter。法國醫師Jean-Nicholas Demarquay在對象皮病患者進行醫學檢驗，發現其中有一種寄生蟲的幼蟲，之後被英國駐印度陸軍醫官Timothy Richard Lewis確立為絲蟲，並以Filariasanguinshominis命名，自此確認了象皮病其實是寄生蟲感染致病。

萬巴德在返英休假期間，研讀大量象皮病相關文獻，瞭解到絲蟲會寄生在宿主的淋巴系統內進入繁殖，破壞其組織循環，回到廈門後，開始著手研究寄生於動物身上的絲蟲特性，並進行了一系列的病理推論，他認為，假設絲蟲只有一個宿主，當體內的幼蟲全部成長為成蟲之時，就好像過多的空氣擠壓氣球一樣，宿主將會不勝負荷，但臨床上並未出現這種現象，由此推論應該不只一個宿主，絲蟲有可能透過蚊子叮咬進行宿主轉移，實驗結果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熱帶疾病研究－瘧疾
當時非洲地區盛行惡性瘧疾，幾乎到了白人勿近的地步，疾病透過殖民活動散播到其他地方，原本地理隔離的美洲也因為輸入非洲奴隸而爆發瘧疾疫病。感染瘧疾的病人會忽冷忽熱，最初被認為是由瘴氣引起的風土疾病，後來德國病理學者Heinrich Mechel發現瘧疾患者某些器官會發黑，而一位德國病理學者T.Frerich更進一步詮釋這些黑色素其實是由血紅素分解而來，直到法國軍醫Alphonse Laveran在病患血液中觀察發現瘧原蟲，瘧疾由瘧原蟲所引起的見解也成為當時醫學界的權威學說，然而，英國駐印度陸軍醫官Ronald Ross由於技術所限，未能觀察到瘧原蟲，故認為瘧疾是消化道發炎引起，研究遇到瓶頸因而求教於萬巴德，萬巴德並沒有因為Ronald Ross持不同見解而將其拒之門外，反而覺得他是難得的人才，耐心教導他顯微鏡技術，並且把自己的蚊子－瘧疾理論(mosquito-malaria theory)傾囊相授，另外，兩人也共同研究瘧疾，關係亦師亦友。

人體試驗畢竟存在倫理道德爭議，Ronald Ross開始轉向研究鳥類瘧疾，在萬巴德的循循善誘下，他的研究方法越加精密細緻，最後成功證實鳥類瘧疾是透過蚊子叮咬而傳染，為瞭解瘧原蟲生活史作出重大貢獻，他也因為這項研究發現而獲頒諾貝爾醫學獎。

熱帶醫學的本質
瘴氣有毒而且存在於熱帶地區，當人進入熱帶地區後得了當地才有病，很自然會認為這是一種風土疾病，萬巴德等學者的研究結果，顛覆了傳統見解，闡明蚊子在象皮病、瘧疾等寄生蟲傳播過程中扮演的角色，確立了病媒，接著針對蚊子的種類以及習性進行研究，防治工作的目標在於撲滅病媒，清除積水有助於杜絕蚊子孳生，最終有效控制疾病的蔓延。

前已述及，熱帶醫學誕生於歐洲殖民活動鼎盛時期，「熱帶醫學」一詞反映了歐洲中心的看法，所以沒有溫帶醫學或者寒帶醫學的分類。所謂熱帶，指的是氣象，而不是地理位置，單純的溫度上升最多只會讓人中暑而已，真正致病的因素是，致病寄生蟲需要宿主處於持續高溫的環境下，才能侵蝕人體，熱帶疾病與其他疾病最大的差異在於病原，因此萬巴德強調，熱帶醫學重點研究與防治對象是病媒傳染的寄生蟲疾病。

--本文整理自：103/12/6 由李尚仁老師在臺大應力所國際演講廳所主講之「熱帶醫學的誕生」演講內容＞＞現場全程影音
責任編輯：Kerina Hu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