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型大學該多重視「研究」?– 加州高教系統的啟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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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謝宇程

教授的工作成果如何衡量?這在台灣是個爭議已久的問題。許多人批評,也提出許多論據,目前的衡量準則造成了教授輕忽教學、與社會脫節,漠視產業需求 — 即使在一般所謂的「教學型大學」亦是如此。

加州高教體系中,也是用三個面向衡量教授的工作:服務、研究、教學 — 和台灣一樣;教授定期要繳交個人工作報告 (Personal Working Action File),讓其他教員及管理層了解自己的工作實績。他們是怎麼做的?是否達到某種合適的平衡?尤其,CSU 體系的定位是「教學型大學」,有沒有我們可以借鏡之處?

學者的服務職責

在加州高教體系,大學教授被預期的「服務」,和一般的公益慈善完全不一樣,不能混為一談;絕不是在街上給遊民發食物,而是「運用學術專業服務高教的利害關係人(Stakeholders)」,例如學生、校友、政府、產業界。要讓這些利害關係人感受到學術界、高教提供的價值。

例如,電機通訊領域的教授參與制定規格標準,或是土木、都市計畫領域教授參與評估公共建設的規劃案;或者參與學校政策制訂,輔導學生研究與社團、擔任校內行政職,都是大學教授可以、應該參與的公共服務。

教學型大學的研究

教學型大學的教授是否就不用作研究呢?這樣想就是個誤解了。如果沒有一直跟隨著知識界前進,一個老師要不了幾年,他的課程可能就流於陳舊。而一個教授要自我檢驗、督促,確認自己的知識在行業中的前緣,最好的方式就是持續參與研究,以及成果發表。但在加州大學系統,教學型大學的教授在研究上,有些地方和研究型大學不同:

一、形式多樣化:在 CSU 系統,研究成果發表的形式不僅是「論文」,也包括實驗報告、顧問報告、諮詢會議意見書、業界標準制定的研究報告。這些報告,有些會在期刊發表,有些在研討會上發表;有些會經過同儕審核,有些沒有;有些審核較嚴謹,有些不嚴謹,相對來說較為多樣化。

二、教授獨立執行:CSU 系統的大學不招收博士生,連碩士都少,主要的學生都是大學部,而且學生一畢業就預期是加入產業工作,甚至許多人半工半讀。在這個情況下,教授是不可能組建自己的研究團隊,研究都是以自己進行為主。

三、重在應用研究:在 CSU 系統,主要的研究都是針對「明確知道如何在短期內派上用場」的研究,只要有成果,產業界都可以很快運用,改善服務與產品,例如節能燈具、節能空調。

相對地,研究型大學的許多研究可以放在「不知道如何派上用場」的主題,例如人類的起源,恐龍如何滅絕。

應用研究不代表與論文無關;有許多期刊的定位就是應用類的研究,在 IEEE (Institue of Electrical and Electronics Engineering) 中就有不少,例如:Industrial Application。多數業內專家看到期刊名字就知道定位是應用研究還是理論研究。

四、更多和實業界合作:應用性高的研究,很容易也很需要和實業界合作 — 例如,研究大樓的節能空調,教授很難自己找到機具和設備,也沒有人力;如果和空調企業合作,後者有設備、有人力、有實際需求,甚至有資金,非常適合和教授合作研究開發。相對的,研究理論課題(例如人類演化)的學者,很難找到什麼企業去合作,也沒什麼效益。因此,在應用性高的研究上,「產學合作」往往是你情我願的自然發生,而不需要由上而下的推動、誘導。

研究成果,影響多大

CSU 系統教學型大學,還是很重視研究成果;第一個原因是:這對教學有益。研究工作能督促教授的知識趕上時代,並且透過與業界合作研究,教授可以將學生帶入企業現場,能把案例與業界現況帶進教室。第二個原因是財務上的 — 如果教授接到校外的合作研究案,有一定比例的金額會回饋給學校 (和台灣現況也相近)。

因此,即使是將重心放在教學的 CSU 系統,研究還是教授評鑑的重要一環。尤其是資淺的助理教授,展現研究的能力和企圖心,也是向校方、同儕證明自己的能力。大部分學校沒有很硬性的論文發表規定,但是常態上,如果一年發表不到一篇,往往會非正式地提醒督促,或是安排資深教授協助。如果一個助理教授五六年都沒有合水準的研究發表,很有可能會被辭退 — 但這是各方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因為一個助理教授的失敗,對學校與科系而言都是很高的成本。

許多助理教授在升上副教授的同時,會得到終身教職,有些另外評審;但總之,到副教授以上,不少人是有終身教職的保障,除非有重大違紀,否則不會失去職位。他們就不做研究了嗎?確實有很少數的(副)教授,憑著有終身教職就混日子偷懶,但比例相當低,原因有兩個。

第一在於,大多數的擔任大學教授的人,一輩子都是自我要求高、有求知欲、有貢獻與成長意願的人。大學在挑教授的時候,也會選擇這樣特質的人。許多教授更是努力慣了,認真慣了,不必外在的壓力,他們自己就願意研究自己的專業領域。同事之間都知道彼此認真的程度,不認真的人得不到尊重。

第二在於,大學的行政方對於不認真的(副)教授,即使有終身教職,還是有一定的督促手段。首先,同樣是正教授,薪水卻可以不同,如果認真,逐年可以加薪,最低與最高的薪級,每年收入大約差兩萬美元。而月薪也會連動到退休金,影響還是相當大。另外,系主任有排課、行政資源的支配權;不認真的教授就得不到經費補助,分到最爛的辦公室,課可能被排在很糟的時段。在各種的明示暗示之下,厚臉皮不認真的教授就很少了。

【反思】

加州的教學型大學其實並不是「不做研究」,而是做不一樣類型的研究,用不一樣的題材做研究,懷著不一樣的目標做研究。當研究不是為做而做,而是將目標設定為助益業界、連結教學現場與產業場域,研究對於教學型大學的教授來說,可以不是「排擠教學」、「漠視社會」的原因,反而是助益教學與社會的養分。

 

本篇文章,乃是採訪舊金山州立大學工學院的終身教授劉詩聖先生後整理所得;特此誌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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