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史沙龍】周璇─見證中國精神藥理學萌發的一代名伶

■1930 年代紅極一時的上海名伶周璇，短短 37 歲的生命，有大半時候都為精神疾病所苦。這是演藝圈複雜的人事糾葛造成的精神壓力，還是生理因素使然？

講者｜遠東聯合診所身心科 吳佳璇專任主治醫師
撰文｜高英哲

周璇本名周小紅，從小被周家收養，養父母帶她並不算好，好賭成性的養父，甚至曾經一度考慮把她賣到私娼寮換錢；不過養母發現她有唱歌天份，決定還不如賣到歌舞劇團，看看有沒有紅起來的機會。她在 1931 年加入黎錦暉的明月歌舞團，然後就跟文藝小說的劇情一樣，在某一次臨場代打的演出機會中，她演唱《民族之光》一曲，把一句「與敵人周旋於沙場之上」唱得引起聽眾熱烈迴響，黎錦暉也因此為她起了「周璇」這個藝名。周璇在 1934 年參加廣播電台的歌唱大賽獲得亞軍，評審封她為金嗓子；在 1937 年演出《馬路天使》一炮而紅，從此展開軋戲人生。

後來上海淪陷於日本人之手，她不得不到與日本人關係良好的電影公司拍片，同一時間又歷經離婚的變故，使得她第一次出現短暫的精神崩潰現象，休息了半年才恢復。抗戰勝利之後，周璇前往香港發展，跟富商朱懷德的感情也不順利；後來再返回上海拍片時，就開始出現一些入戲過深的幻覺，以及覺得同演陰謀排擠她的被害妄想。她在 1951 年拍攝《和平鴿》時，在拍攝現場完全崩潰，從此無法工作，在家中靜養。周璇當時接受的治療，有電痙攣治療跟胰島素休克治療，雖然看似有稍微穩定病情，但她在家中寫的日記裡，還是充斥著語無倫次的陳述。

周璇之後先後入住北京的北醫精神病院，以及上海虹橋的精神療養院。到了 1957 年，她的主治醫師給她開立氯丙嗪 (Chlorpromazine) 。在 1950 年代初期研發出來的氯丙嗪，是第一代的抗精神病藥物，用來治療當時稱為精神分裂症的知覺失調症跟躁鬱症；這款藥沒隔幾年就傳到中國，在 1956 年就有病例研究，並且開始製造國產藥。周璇由於是國家重點治療對象，吃的是原廠藥，而且是在別的病例結果確認有效之後，才開始給她服藥。周璇的病情因此有所起色，甚至開始公開露面，為復出做準備；豈料沒過幾個月，她突然發高燒住院，後來就病逝了。

周璇究竟罹患的是什麼精神疾病？在她 19 歲那年出現的短暫精神崩潰，當時認為是假性的神經衰弱；不過到了 31 歲完全崩潰後，醫院確診為精神分裂症。周璇的死因也沒有定論，病理上的死因是腦膜炎，不過也有人認為她的症狀，符合服用氯丙嗪導致的惡性症候群。吳佳璇醫師在幾年前，特地訪問了當年在上海會診周璇的徐聲漢醫師，確認周璇當時確實有體溫上升、高燒不退等等，典型的服藥併發症候群症狀。不過隨著她身後的紛紛擾擾，醫院怕惹上麻煩，乾脆把周璇的病歷封存起來，我們如今也只能就著既有的資料，提出可能性比較高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