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在凍層中尋找古生命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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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類開始進行基因序列工作後,找尋古老人類基因的研究也有了突破。這個因一位丹麥演化生物學家鍥而不捨努力而完成的工作,將給人類的演化和遷徙帶來新的透視。?
威勒雷夫(Eske Willerslev)只想拿到人體的一小部分:幾根頭髮、一塊骨頭、一顆牙齒都好。
為此,二○○六年這位丹麥演化生物學家前往格陵蘭最偏遠的北方凍原,然而抵達諾德軍事基地後才得知,原本要載運他的團隊前往考古遺址的那架直升機,已在風暴中墜毀,他並不退縮,決定搭乘另一架飛機前往當地,此後六個禮拜,他們不斷搜尋人類遺跡,可惜始終無所獲。
但是兩年後,威勒雷夫在丹麥自然歷史博物館地下室裡,便找到他所需的毛髮,那不過離他哥本哈根的實驗室十分鐘自行車程。這撮二十年前取自永凍層的毛髮,讓他們發現第一組完整的古人類基因組,這這資料來自四千年前古愛斯基摩人,可溯源至北極圈附近的西伯利亞地區。
不到十年前,人類才解開第一個活人基因組,而古DNA領域也還在努力去除樣本內的污染物,因此這項成就就更為顯著,讓威勒雷夫因取得史前基因組而聲名大噪,與他一同合作的演化生物學家吉伯特(Thomas Gilbert)表示,「在此計畫之前,我從未完全感受到威勒雷夫意志多麼堅強,現在若他想練習水上輕功,我也覺得他或許會成功」。
自然歷史博物館館長梅嘉德(Morten Meldgaard)亦認為,「威勒雷夫總能帶來無比樂趣,他會把事物帶至另一層次」。
對比古愛斯基摩人基因序列與現代北極圈人類基因組,研究團體發現這個樣本來自薩卡克文化(Saqqaq)的男性,這也是格陵蘭地區已知第一個文化。就基因特徵而言,薩卡克文化與西伯利亞的處克其族(Chukchi)最相近,大約五千五百年前,薩卡克文化的祖先自西伯利亞向東穿越阿拉斯加、加拿大至格陵蘭,大約於一千五百年後定居當地。這個基因組解開薩卡克文化起源爭議,顯示與現今格陵蘭伊努特族(Inuit)及北美原住民根源相異,這撮毛髮的基因組亦顯示,該名男性膚色深、棕眼、可能快要禿頭。
全球只有少數實驗室試圖從骨頭、牙齒或排泄物化石中取得古代基因組,不過這五年來,威勒雷夫及他主持的研究中心已成為此一範疇的領袖。
二○○三年,威勒雷夫於永凍層冰核內,發現當時已知最古老的DNA,包括四十萬前至一萬年前的猛瑪象、美洲野牛等動植物序列;二○○七年,研究團隊從冰核內取得的DNA中,重建據估計在四十五萬至八十萬年前的古代動植物,顯示當時格陵蘭是一片綠色森林;隔年,他和研究團隊在奧勒岡州的佩斯利洞穴(Paisley Caves)裡,從人類排泄物化石裡發現DNA,當地據信為北美人類最早居住的地點,大約於一萬二千三百年前便已出現人類活動跡象。
目前為止最大困難,在於如何找出約30億對破碎的古代人類基因組,並證明並未受到現代人類DNA影響,關鍵在於威勒雷夫對技術嚴格要求,並願意前往極地追尋原始DNA,最佳保存地點通常都在冰雪低溫之中,才能夠避免受到污染,而威勒雷夫的個人背景也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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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凍特技
威勒雷夫幼時便時常有機會四處遊歷,父親在哥本哈根大學擔任史學教授,會帶著他與雙胞胎兄弟拉尼(Rane Willerslev)出門研究十九世紀瑞典移民,兩兄弟夏季也會前往瑞典森林裡的度假小屋,現為民族誌學者的拉尼回憶道,「我們什麼事都一起做,總是在競爭」。
一九九三年,兩兄弟參加西伯利亞東部的化石採集旅行,後來更在冬季,與俄國捕獸人同行五個月,期間威勒雷夫使用狗拉雪橇行動、獵糜鹿、設陷阱、取貂皮,他回憶,「那年離聖誕節還有好幾週,我便已身心俱疲,我本不覺得這段經歷有助於科學研究工作,但確實有效果,教育我如何挑戰身心極限,我的工作時間比同事還長一倍」。
威勒雷夫將這股鬥志應用於學術工作之中,他在哥本哈根大學唸碩士與博士期間,便研究是否可能從極圈冰核與永凍層中,汲取古代DNA,之後亦於二○○三年前往英國牛津大學,加入古DNA領域知名學家庫柏(Alan Cooper)的實驗室。
二○○五年,威勒雷夫回到哥本哈根,成立丹麥的第一個古DNA實驗室,逐漸發展為地質基因學中心,一年前,丹麥國家研究基金會頒發九百萬美元的卓越獎金給他,再加上四百五十萬美元經費擴充中心設備。
威勒雷夫不斷努力,希望找到不受污染的研究素材,他遍尋國內外的有用古代樣本,正是因為在意污染,故研究團隊願意冒險前往格陵蘭北部,期望能抵達現代考古學家未曾涉足之處。
他們最後取得的毛髮樣本,是在一九八六年格陵蘭迪斯柯灣(Disko Bay)西岸發現,梅嘉德的父親在此進行考古探勘,樣本置於盒中以室溫保存,也未經太多處理,威勒雷夫表示,相較於骨骼與牙齒,從毛髮更容易取得古代原始DNA,因為毛髮比較不會吸收污染物,表面也比較容易清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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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存良好?
取得毛髮後不久,研究團隊便分析出線粒體基因組大約一萬六千個鹼基對,並於二○○八年發表。通常從古代樣本裡較易找到線粒體DNA,因為數量比較多,也比細胞核裡的DNA更易保存,不過永凍層也為這個樣本留存大量細胞核DNA,威勒雷夫指出,「研究發表後約三星期,我正在半夜工作,突然覺得,其實我們可以發現整個基因組」。
為防止污染,論文共同作者加州大學柏克萊的尼爾森(Rasmus Nielsen)為這些DNA都加上如標籤般的序列,以有別於零星出現的現代人類DNA,基因組序列工作於去年花費兩個半月及五十萬美元完成,並與北京基因組研究所合作,因為該機構共有一百二十台最新型序列機器,這項合作後來也促成北京基因組研究所成立了中國丹麥基因體中心。
至去年夏天為止,研究團隊分析出的古代基因組已是平均值的十倍,相當於人類基因體計畫的規模。但之後卻發現資料裡包括部分加工序列,吉伯特表示,「一般人也許對這個規模感到高興,但威勒雷夫更希望提升品質」,經過改良及重新排序後,基因組規模已達平均值的二十倍,這種嚴格標準確保古今基因序列的差異確實是差異,而不只是排序錯誤或受污染的DNA。
為找到古代人類起源,研究團隊必須對比這個樣本與現存人口的序列,例如尋求愛沙尼亞的人口基因學家維勒姆(Richard Villems)協助,他研究全球移民,儲存許多人類樣本,維勒姆表示,「古代人類提供許多地理脈絡,對我們雙方都很重要」。
威勒雷夫接下來也要再次出發,打算在今年夏天重返格陵蘭,尋找更多人類DNA,也希望探究北極圈更廣泛的人口遷徙情況,更準備好接受下一個技術挑戰,他表示,「我希望使用非冰凍樣本分析完整古代基因組」,也將會面臨到更多污染問題。
先前也曾向威勒雷夫求助的美國奧勒岡大學考古學家詹金斯(Dennis Jenkins),與多數人一樣對威勒雷夫很有信心,「威勒雷夫是這項領域最佳研究者,只要給他樣本,肯定能得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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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知識通訊評論月刊八十九期】2010.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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