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史沙龍】富貴病的起源

■演化醫學最早可追溯到 1940 年代，抗生素剛問世不久，就開始出現抗藥性的問題，學界因此開始以演化論的角度，來理解醫學問題。富貴病可說是抗生素的產物，本講次從演化醫學的角度，探討富貴病的成因與發展。

講者｜國立臺灣大學共同教育中心 王道還教授
整理撰文｜高英哲

演化生物學最核心的概念，是認為生物演化並非以健康的生活為目的，而是以繁衍後代，傳承基因為第一要務，「母雞是一枚雞蛋製造另一枚雞蛋的工具」。就演化醫學的角度來看，基因與環境互動的結果，決定生物體是否能夠適應環境；同樣的基因在不同環境中，可能會造成不同的結果。倘若身體舊的適應模式，與新的生活模式產生衝突，就會造成有害身體健康的「不匹配」結果。

人類出現在地球上已有數百萬年，但是人類的生活模式在過去一萬年內，發生了兩次重大的革命：一是一萬年前的農業革命，二是兩百年前的工業革命。舉凡食物缺乏、寄生生物、傳染病等等，過去對人類生存造成重大威脅的因素，在二十世紀的已開發國家，即使沒有完全根絕，至少也獲得大幅度地改善與控制。這使得生活在已開發國家的人類，其主要健康威脅不再是迅速致死的傳染病，而是慢性的非傳染病。

翻開國人十大死因，慢性病變幾乎囊括榜上所有的欄位。這些我們稱之為「富貴病」的非傳染性疾病，跟傳染病最根本的差異，在於富貴病是多因性疾病。有別於單因性的傳染病，富貴病往往是老化、飲食習慣、生活方式等等多個因素，綜合作用而成的健康問題。以位居國人十大死因榜首的癌症為例，癌症本質上是細胞在進行細胞分裂，複製基因組的過程中，產生一連串基因突變的結果；人活得愈久，細胞分裂次數愈多，細胞就愈有可能出現癌變。除此之外，十大死因裡有半數屬於「三高疾病」（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壓），只有生活在富裕社會的人，才會因為生活條件豐饒，產生這些現象。

人類在舊石器時代演化出來的身體，顯然不適應工業時代的飲食與生活。人體為了應付食物來源不足的問題，演化出把熱量以脂肪的形式儲存起來的機制，使得人類成為靈長類動物裡，脂肪比最高的物種。當你試圖減重時，身體會自然產生反動，反應在靜態代謝率 (RMR) 下降，這就是為什麼減重那麼困難的原因。現代人的鹽分攝取量，也比古人高出好幾倍，而高鹽分攝取幾乎是所有富貴病的風險因子——高鹽分導致的高血壓，容易造成心血管疾病、中風、糖尿病等等病變。

想要維持人體健康，一定程度的日常活動量至關重要，這點可以從俄羅斯境內的伊文奇族 (Evenki) 身上得證：以養殖馴鹿為主的伊文奇族，熱量攝取有一半來自紅肉，相當於美國人平均攝取量的五倍，然而他們卻比美國人瘦 20% ，血脂低 30% 。除此之外，控制鹽分攝取量也很有幫助，芬蘭經過十幾年推行飲食減鹽政策，成功地大幅降低中風以及冠心病的死亡比例，就是很經典的範例。工業革命創造的環境變化太過新奇，人們必須要運用智慧，才能妥善因應，預防產生這些因為生活富饒而形成的富貴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