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瞭望】網路改變了「做科學」的方法

■ 《科學》上週刊出了八篇讀者回應，正式納入了網路上對NASA食砷生物報告的評論，並將印為紙本出版。這次事件的動員力量不容小覷，科學家不再等待漫長的投稿程序，直接用真實身分在網路世界形成新的團體，公開討論研究的各種細節。

撰文 ∣ 諸南沁

　　還記得六個月前的沸沸揚揚的NASA砷事件嗎？ 去年的十一月底，NASA在他們的網頁上宣布即將在記者會上發表「對外星生物證據有衝擊的研究」。這下不得了，各方臆測四起：科學家這回真的找到外星人了嗎？各式謠言馬上傳到主流媒體，最後，大家乾脆開始倒數計時等記者會。

　　到了當天，我們得知，其實他們並沒有找到外星生物，不過，提出的報告的確是重大的新聞——第一作者沃夫西蒙（Felisa Wolfe-Simon）與團隊在《科學》期刊上發表了一篇新文章，描述一種在美國加州莫諾湖找到的細菌，可以用砷製造其DNA。如果是真的，這實在是歷史性的新發現，因為到現在，地球上還沒有找到任何生物形式可以用這種有毒元素來當其基因的脊柱。

　　為什麼NASA要這樣吊人胃口？其實，這跟科學新聞的禁運（embargo）規矩有關。也就是，當這次NASA科學團隊寫出了一篇文章，投到有衝擊力的《科學》期刊上，期刊編輯送出審查，審查過了，編輯決定接受刊登。這時，期刊會跟記者商量好：「我現在可以在文章正式發表前先給你看，可是你得答應我不能偷跑先告訴別人（也就是說記者可以先根據題材充分準備）。」這樣的禁運雖然並不限制於科學同儕間的專業討論，可是如果相關科學家想和一般大眾分享成果，還是得遵守新聞禁運的期限—在期刊規定的時間前，必須守口如瓶。這就是所謂「傳統」的科學傳播方式。NASA跟《科學》乖乖的照規矩按部就班，可是，由於一句曖昧不清的廣告詞，讓媒體與民眾的想像力四放，猜測加謠言越來越離譜。在當時，這種造成人心慌動的新聞禁運條款也顯然變得亂沒有道理（在全地球都鬧翻天時，《科學》與NASA還真是沈得住氣、按兵不動）。

　　當然，這個記者會非常成功，幾乎世界各大媒體都包含了這條新聞。可是，其他科學家卻開始質疑他們的研究（尤其是在實驗上）不夠嚴謹。有寫部落格的科學家直接在他們的網頁上寫下自己的審核意見，加拿大英屬哥倫比亞大學的微生物學家瑞德菲博士（Rosemary Redfield）就是其中之一，她在第一時間內發表了自己反面的看法。接著，其他的科學家部落客也跟進發言，甚至#arseniclife這個推特(twitter) 用法的井字分類標籤也因為推特族的及時發表與互推急速紅翻天。在網路上，幾乎是一面倒地批評這個研究的可信度。

　　一開始，?NASA跟作者群並不太在意網路上的評語，他們認為網路並不是正式的溝通管道，一開始甚至有點高姿態的拒絕評論網路上的質疑，他們堅持將以傳統comment & response方式（亦即由其他科學家投稿，經過編輯、再外審然後刊出）在將來的期刊上說明。問題是，這些部落客並非閒閒無事想磕牙取樂的無聊人士，在白天，他們都是披著實驗袍的科學家同儕。

　　雖然六個月前在《科學》期刊的網頁(Science Express)裡出現了這篇沃夫西蒙帶領著作的報告，實際上，這篇文章卻一直沒有真正「白紙黑字」地刊載在印刷刊物裡。終於，在上個星期五（5月27日），《科學》刊出了八篇讀者評論（加上原作者的回覆）。這次，《科學》將把原始文章與其評論加回覆一起刊登在6月3號的印刷紙本上。也就是說，這對半年來認真追此研究的讀者，並沒有多少新意，所有即將付梓的內容，其實都是網路上討論過的。但是，對於只注意正式發表版（紙本）的人，他們完全不會想到原來這半年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其實，整個砷事件，在記者會後就已經完全轉移到網路的舞台，只不過，演出的演員已經換成新的卡司。科學家不再等待漫長的投稿程序，直接用真實身分在網路世界形成新的團體，公開的討論研究的各種細節。這篇砷文章，是科學界第一次這麼動員並如此詳細檢查的研究，而且影響了多數大眾對此的看法。

　　當然，現在所有的疑問與回覆將「傳統又正式」地發表在備受注目的期刊上。接下來會怎樣呢？同是高等級的《自然》期刊在上週五也發表了一篇新聞稿，提到部份科學家認為，其實要重複別人的實驗（這GFAJ-1菌種已經公開給科學界同儕索取），是很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科學要做，誰要花時間與資源去證明其實DNA裡面並沒有砷？就算證明出來了，也不會有甚麼高影響力的期刊想刊登。不過，八篇評論之一的瑞德菲博士說，在這次的回覆中原作者還是以 「我們沒有錯」的態度來回答這麼多的質疑，這是「很糟糕的科學態度」。瑞德菲博士對《自然》的記者表示即將在部落格中繼續寫下她的想法。換句話說，這個科學事件，應該會繼續在網路上演下去。

本文作者為旅法海洋學者，居里夫人行動計畫研究員。

責任編輯：MissZoe